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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25日 星期五

本色化的危機

 

  近年來又有許多人大談基督教本色化。一個比較新的名詞是本土化”,似乎在內容上有點不同,但實質上還是一樣,將福音落實到本國去。

用意

  將基督教的信仰本色化,其用心是良苦的,是希望透過本土文化,和特有的情境去了解基督教信仰,進而去解釋及傳揚它,希望本國人民容易接受它。這種用心是可取的,亦是可佩服的。

危險

  然而,用意雖然好,危險卻是存在的,而且是嚴重的。若不小心,後果是不堪設想的。然則本色化會帶來甚麼危險呢﹖

一.異化

  

    第一個可能會出現的危險是信仰會被異化。

  原來,當我們用本土的東西去解釋和表達聖經的時候,很容易會將不是聖經的東西放進信仰裏面。久而久之,人就誤以為這些就是聖經的真理,是基督教的真正信仰了。輕微的,可能還只是些禮儀,習慣等枝節小事,嚴重的,就會影響基督徒的情操,甚至連信仰的精神也會被歪曲。

  我們今天為甚麼要求本色化﹖豈不是因為我們覺得信仰有很多地方是西化”了麼﹖福音信仰為甚麼會西化﹖豈不是西方教會將西方的本色加進信仰裏面 的結果嗎﹖我們認為西化了的信仰不是純基督教的信仰,於是努力的求復原,但頂希奇的,我們在求復原的呼聲中,卻又將本色的東西加進去,使信仰“本色化”。 我們正在走基督教西化的老路。

  其實,信仰不但不可以西化”,聖經給我們看見,信仰即使是“猶太化”也不可以。猶太人將他們的傳統,遺傳等本色混進福音裏面去的時候,保羅一看出這個危險,就極力的爭辯,嚴嚴地提出警告。其實,猶太人的文化是深受聖經影響,是最接近聖經的了,他們的“本色”應該是最接近聖經的了,但是,聖經卻 清楚給我們看見,信仰連“猶太化”也不可以。因為猶太文化到底是猶太文化,它不等同聖經;不等同上帝的啟示。信仰若猶太化,它就是變了質,就是異化了。

  基督教信仰若本土化了,它同樣也會變質,也會異化。

  唐代的景教,是基督教第一次傳來中國,亦是最本色化”的一次。無論是名稱,儀節,教堂的樣式,是徹底的本土化。結果呢﹖信仰不錯是本色化了, 但更是異化了,成了不倫不類的“景教”。本以為本色化了就易為國人接受,誰知這種信仰不但不能落地生根,百年後,一場政治風暴,便告消失。變了質的信仰, 遲早定會被消滅。

  太平天國是另一次信仰中國化的痕跡。這次不是文化混入信仰裏面,乃是政治和人的野心滲入信仰裏面。結果,信仰又是大大的走了樣,成了一場為人譏笑的鬧劇。

  將文化,風俗,習慣,政治混入信仰裏面固然會導至福音異化,即使將人的情懷去解釋,去表達信仰,也有這種危險。譽滿美國,連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也 採用她的作品為宣傳的黑人自學畫家亨特太太(Clementine Hunter),她的一幀“耶穌的降生”,將三博士和馬利亞畫成黑人,連天使和耶穌也畫成黑人,一切都變成了黑人世界。

  這是人的情懷,是個人感受,若表現於圖畫,那還是小事。若成為神學,成為思想,化成行動,那就危險了。它將會演變為種族仇恨,階級的鬥爭,人與 人之間的疏離了。這種危機卻隱見於當今許多本色神學中,他們還美其名的說這是伸張上帝的公義!白人挾福音而欺壓黑人不對,黑人藉福音而仇視白人同樣是不對。 福音是叫人和睦,福音不是被人用來對付別人的工具和武器。

二.弱化

  將信仰本色化亦可能使信仰弱化。

  原來當人將不是聖經的東西加進聖經的信仰裏頭時,本來純一不雜的聖經信仰自然的被沖淡了。被沖淡了的東西自然就變弱了。福音是精純而強有力的,它是上帝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人。”“純”才有力。

  福音若加上割禮,福音就被沖淡而弱化了。福音若加上行為,同樣也就被弱化了。怪不得保羅極忿怒地說:無論是我們,是天上來的使者,若傳福音給 你們,與我們所傳給你們的不同,他就應當被咒詛。”(加一:8)又說:“恨不得那攪亂你們的人,把自己割絕了。”(加五:12)

  頂希奇的,割禮是和舊約有關,行為是和人的品德有關,這些本來都是好的東西,但是,都不可以加進救恩裏面,因為一加進去,就會變相地把耶穌基督 那絕對和惟一的救法沖淡了,降低了。人得救,不再是單靠耶穌基督的救贖了,祂再不是唯一的道路,祂只不過是道路之一,或道路的一部份罷了。好的東西尚且不 可以加進去,其他的就更不必說了。

  今天,許多人為了避免國人反對,希望國人容易接受福音,於是極力的想將中國人的風俗習慣,容納到基督教信仰裏頭,亦盡力的想將中國的文化道統等 同聖經的真理。用心是良苦,但卻只是一廂情願想法,人家卻不一定接受。人不領情,固然使自己難為情,但最嚴重的,還是福音因此被弱化了,它不再是那麼絕對 了,它只是人生哲理之一,它在不知不覺中被貶了值。

  其實,我們應該直接了當的傳講聖經,傳講耶穌基督救罪人的福音。聖經清楚給我們看見,人是聽了彼得傳耶穌釘十架,死而復活的救恩而覺得扎心。保 羅是只傳基督並祂釘十字架”,即使到了哲學城雅典,看見了許多鬼神偶像,他還是傳耶穌復活的真理。(徒十七:31)我們不必怕人反對,反正耶穌到世上來 就是被人反對。我們亦不必怕人不接受而遷就人,而修改福音信仰。我們深信福音本身就是能力。雜化了的福音一定沒有能力。

三.路向

  將信仰本色化,希望藉此引導人接受福音,用心是值得稱讚的。只是,現今出現一種傾向,本色化已不再只是一種手段,而是逐漸成為信仰內容了。本土化”(CONTEXTUALIZATION)這一較新名詞正顯示出這種新趨勢。他們認為單以風俗習慣,文化等作為傳福音的手段已捉不住問題的核心,影響 不了群眾,必須將信仰本土化才能抓住社會群眾的脈博,才能喚醒群眾。

  從許多鼓吹信仰本色化的文章看來,雖然各人強調的內容和領域不同,但似乎都是依循着同一公式發展出來的。這公式是:

  基督徒(是)當盡責任的→(是)須付諸行動的。從這公式引伸出來的結果是:

  基督徒是天上國民也是地上公民有當盡責任作光作鹽→要付諸行動,因而主張爭取社會地位,參加政治活動;伸張公義,反對逼害,承擔文化…等。

  許多現代神學,特別是第三世界的神學,基本上都是朝這公式而產生的。各國因本身情境不同,於是產生許多不同名稱的神學:黑色神學,解放神學,草根神學,甚至現在所謂的香港神學(一九九七神學)。從這些神學所強調的來看,本色化已不再只是手段,(雖然口號上,理論上還是)實質上已成為內容了。

  這些神學是吸引人的,口號是響亮的,其抱負也似乎是把聖經真理落實到今日世界中。其理論邏輯表面看來也是沒有甚麼問題似的。但是,若再想深一層,我們不難發現,這公式所發展出來的神學,在理論邏輯上是有問題的。因為我們若將這公式倒過來看,就立刻看出其毛病了。試看看:

  付諸行動(是)盡責任→(是)基督徒。

  這倒過來的公式告訴我們,付諸行動的就是盡責任,盡了責任的就是基督徒。換言之,不付諸行動的是未盡責任的,未盡責任的不是基督徒。明顯的,這是絕對錯誤的。

  這就是將本土,本色的東西作為福音的內容的危險之處。這種危險不但在理論邏輯上,更是在行動表現上。許多鼓吹本色化的文章中,常好戰地批評教會 在好些本土的問題上未盡責任,未付諸行動,煽情地要求信徒採取行動,以表明自己是真正作光作鹽的基督徒。於是反種族,反傳統,反政府若沒這些行動,就好 像不是基督徒似的。

  究其實,基督徒的使命是將基督的福音傳給全世界,基督徒的抱負是見證基督,活出基督。基督是我們的中心,是我們的一切。本色化只可作為手段,不 可作為目的,更不可作為內容。向中國人傳福音,我們當然用中國文字和言語去表達,這樣,中國人才聽得明白。我們用中國的文物事例去說明,這樣,中國人才容 易領悟。這是手段,是用本色的東西作為工具。我們可以用道家的道”字去說明聖經的上帝,這是手段,但是甚麼時候,我們將道家的道視同聖經的上帝,這就是把它變成內容了。

  基督徒可以參政,可以透過政治方法去表達信仰。但是,我們若說,基督徒不參政,就是未盡社會責任,就是未作光作鹽,這就是把參政當作內容了。聖 經中有政治,有政治改革,甚至有政變。但是,這些決不是聖經的主要內容,不是聖經中心,亦不是重心。聖經有這些事例,但我們絕不可將事例當作道理,更不可 當作原則。今日有不少人犯了這毛病。

  我們可以利用文化去完成傳福音的使命,但我們不必太強調福音本地化,因為本色化不是我們的目的。道成了肉身”似乎是本色化很有力的證據,但是,這仍只不過是手段,是過程罷了。“道成肉身”絕不是目的。上帝的目的不是要成為人,乃是要人成為祂的兒女,這才是祂的目的。故此,本色化不是我們的目 的,基督化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不必強調信仰本色化,本土化,我們反應該強調本土基督化才對呢!

 

2014年6月29日 星期日

「漢語神學」之語言學定位

  生長在傳統的基督教世界之外的神學現象,通常是依據某 種問題意識和地域特性而獲得基本的規定性。從而在談及「漢語神學」時,我們總會聯想到 「解放神學」、「民眾神學」、「草根神學」等等。但是至少從這一概念的意涵看,「漢語神學」首先指向的並不是神學的「問題化」或者「處境化」,卻是其語言 學性質。這種語言學性質當然也包含了「漢語神學」的獨特問題和處境,而其中的根本應當是這種「語言學定位」本身所帶來的。

  如果說「能夠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語言」,如果所謂「存 在」首先在於「我們都是詞的分享者」,那麼與我們相關的任何言說都必然以語言所包含的「對話」關係為前提。一般來說,關於「對話」的理解是建立在不同的主 體之間、不同的文本之間、或者主體與文本之間,但是在神學的意義上,「對話」是以一種更根本的「他異性」為前提。有主體與主體、主體與文本、文本與文本互 為「他者」的關係,才有所謂的「對話」;而當「他者」超越一切語言的形式,成為絕對的「他異性」之時,才有神學。因此「漢語神學」的概念其實也暗含著一個 「漢語神學」的命題,即:它與早期基督教分別以拉丁文和希臘文寫作的神學一樣,最終突顯的應當是「聖言」對「人言」的「他異性」,應當是「人言」以及囿於 其中的理解和表達的限度。換言之,當任何語言都可以成為神學形式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語言」與「意義」全然合一的可能性遭到否定。相對於一般閱讀活動中的 「主體的互際性」和「文本的互際性」,神學對終極意義的追問,使它必然要確認這種「語言的互際性」。

  關於「語言的互際性」,漢語讀者還應當特別留意一個有趣的事實,即:基督教是關於耶穌基督的信仰,但是《聖經》從來不是用耶穌基督的母語寫成。「可翻譯性」(translatability) 正是基督教《聖經》的最獨特之處。而這種「可翻譯性」同樣暗示著任何一種語言都可以成為神學的形式, 所以其意指也應當是否定性的,即:在終極意義的參照下,無論希伯來文、希臘文還是拉丁文,都帶有語言本身的「互際性」和限度,都並不是信仰的最終表達。對 於任何一種語言,基督教都應當是「他異性」的。

  人們通常認為,西方文化是基督教信仰的天然載體,中國的基督教則終究屬於一種「外來的」信仰。但是關於語言的討論會使我們發現:「漢語神學」的命題或許能更加徹底地表達「語言」的「互際性」關係和「意義」對於我們的「他異性」。這正是基督教信仰的關鍵。

  在當今世界的文化觀念中,「排斥論」和「多元論」往往 相互糾纏;「意義」則面臨著雙重的危險:或者棲身於某種「話語權力」,或者在實際上被消解。同時已有跡象表明,由於「意義」首先是指被一定的語言所承載的 「意義」,不同群體對「意義」的追尋、詮釋及其導致的衝突,可能會越來越多地直接以語言為標誌,而未必在於信仰、意識形態、文明或者「意義」本身的差異。 在這樣的背景下,對「語言的互際性」的意識,將是維繫「意義」的基本依託。「漢語神學」應當緣此開掘其潛在的價值,從而產生根本性的影響。

「漢語神學」的人文學發展

  「漢語基督教」當然有文化、信仰和社會等不同的層次, 然而「漢語神學」最直接的界定,應當是以漢語為載體的神學思想和神學研究。因此在中國文化的具體語境中,人文學的意義仍然是它最直接的發展。任何一種外來 的宗教,如果不能找到與本土文化和傳統之間的思想契合,實際上永遠無法獲得存在的依據。相對於佛教中國化的經驗,基督教在中國文化語境中的合法性身分其實 始終沒有解決,而佛教哲學則成為中國思想的一部分並佔有重要地位。這種處境與1980年代以來基督教在中國的迅速發展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可以說,「漢語神學」對基督教本身的作用尚未充分顯示。

  在中國大陸的範圍內,漢語學者在中國思想與基督教的對 話、基督教神學的中國化、以及史料的勾沉、基督教思想的譯介等方面陸續積累了一些成果。但是其中大部分恐怕未必屬於「神學」,而只能說是宗教學或者更寬泛 的人文學之作。中國大陸以外雖然出版了大量的神學書籍,但又似乎是以教牧、靈修或者 《聖經》注讀方面的成果居多,在短期內很難對中國的主流學術構成挑戰和影響。從這兩方面的情況看,一般意義上的人文學科與「漢語神學」之間的隔膜顯然仍是 存在的。

  近年,中國基督教界人士已經意識到研究和建立「漢語神 學」的重要性。比如丁光訓先生多次呼籲在教內進行「神學思想建設」,並且至少在原則上得到了有關方面的肯定。無論人們對「神學思想建設」的理解有多麼不 同,教俗兩界的互動畢竟是「漢語神學」的前提。因此對研究者而言,如果能更積極地回應教內「神學思想建設」的聲音,也許有助於消除不必要的誤解和上述的隔 膜。

  具體到「漢語神學」的人文學發展,我仍然認為需要論及神學詮釋學、神學倫理學和神學美學這三個基本的維度和研究空間。

  神學詮釋學是對「真」與「知」的追尋。其中最具普遍性 的問題,就是在承認認識的有限性、理性的有限、解釋的有限性和真理的有限性之前提下,如何確認「意義」。神學倫理學是對「善」與「意」的界說,它最終要追 問的是:在意識到人類價值的片面性、相對性和自相矛盾性的同時,如何落實善的要求?如何使「道德正當」得到正義之信念的支撐?神學美學則是「美」與「情」 的價值拓展,它要超越藝術的教化目的和審美目的,使之與人類的終極體悟及其自我拯救相溝通,以表達人類的精神期待。

  「漢語神學」當然不可能以基督教的價值重新整合人文學領域,更不意味著任何一種宗教或傳統可以重新主宰當今的世界。但是要實現「漢語神學」的潛在價值,也許必須取道於上述三種人文學的延伸。

「漢語神學」的實證性研究

  如果說「漢語神學」在意義詮釋、倫理價值和審美期待方面的發展,可以祛除它跟人文學科之間的隔膜,那麼它還需要進行以信仰實踐為物件的實證性研究,以便克服基督教神學與「中國經驗」之間的隔膜。

  概括地看,基督教在中國曾經遇到幾種典型的詮釋結構。如果說唐代景教時期主要「以佛老釋耶」督教運動」以後的「本色化」思潮,明清之際主要「以儒釋耶」,那麼1920年代「非基至文革」以後則發展為以現代人的生存處境重新解讀和闡發基督教信仰及其神學思想。有學者認為,這一過程已經使基 督教逐步演化為「作為中國宗教的基督教」,從而具實證性研究的價值。

  實際上,以跨學科的研究方法描述基督教發展現狀、評價基督教的社會--文化功能、進而對其發展趨向提出預測性分析,已經成為中國大陸宗教學研究領域的一個重點。

  但是在目前已經展開的實證性研究中,尚存在一些有待解決的問題。比如:

    第 一,研究者在設定研究題目時往往已經透露出一定的預期目標,比如 「基督教在華人社區的倫理作用」、「基督教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倫理價值」、「基督教信仰與商業倫理」等等。這對參與研究者多少有所暗示,乃至訪談記錄可 能只是在形式上保留了被訪人的原話,卻常常伴隨著研究者的「過度詮釋」。從事實證性研究必須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才能使自己的「期待視野」及其對調查結果 的影響同樣成為研究和分析的物件。

    第 二,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的預期目標有時也過於明顯,甚至帶有善意的誘導。比如一些問卷調查所設計的問題,基本上可以設想被調查者會作出何種應對,這恐怕 只能是心理學的分析物件,卻被研究者直接用來印證自己所設計的程式。一般來說,無論結論有多麼簡單,如果實證性研究能 夠證實常識所懷疑的命題,或者能夠推翻常識所認定的命題,它都會具有其他研究方法所不可替代的價值。相反,如果複雜、浩大的實證性研究最終只是要印證一些 事先就可以想見的推斷,恐怕就僅僅是在形式上完成了一個規範的研究過程,而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第三,研究者常常過於重視表面的「客觀性」及「第一手材料」,而沒有充分利用已有的文獻、資料和相關調查報告。這也是造成支出與收穫不成比例的一個原因。

    第 四,為了便於田野調查工作的進行,實證性研究在遴選調查員時通常會較多地強調兩方面的條件,即:從事社會學研究或接受過社會學專業訓練,熟悉基督教的信仰 和習俗。從已經獲得的某些成果來看,這兩方面的條件其 實也是兩方面的局限:社會學的背景可能使一些調研人員過分強調「方法」的規範性,從而試圖「走出人文學科的話語系統」,對基督教在中國歷史與現實中的整體 處境及其逐漸形成的符號意義似有忽略;比較熟悉基督教信仰和習俗的調研人員,又可能過於相信個體經驗和「活潑的個人見證和信仰經歷」,甚至與被訪人具有同 樣的信仰身份,這就更需要在實證材料的基礎上有所辨析、詳細分說。因此,邀請不同學科、不同背景的研究者去處理同樣一批田野調查材料,對於實證性研究是絕 對必要的。否則,「規範」的實證方法也許恰恰會消解人文學術和宗教關懷的基本精神。

  鑒於如上考慮,「漢語神學」的實證性研究必須以「問題意識」為前提,而不是在教科書式的「社會學方法」之基礎上,為久已有之的推論重作注腳。

  因此,基督教信仰的中國化與中國民間信仰方式的關係、意識形態對中國化的基督教之影響、世俗化與屬靈化的兩種極端及其文化根據、基督教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實際處境等等,應當成為「漢語神學」實證性研究的主要關注。

漢語神學與教會神學之關係

    漢語神學則是指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以來,在中國大陸湧現的對基督教研究有興趣以至崇尚基督信仰的學者群體,他們立足於人文社會學界而專注於基督信仰的研究,發展出有別於教會傳統的漢語神學。其中以劉小楓提出的芻議最爲人關注討論。從「漢語基督教文化研究所」倡導的漢語神學強調此新神學不是中國神學的全部,只是中國神學衆多形態之一。狹義漢語神學的處境是中國大陸人文學界,它研究內容和生存空間都是以大陸人文學界爲依歸。

    狹 義「漢語神學」的生存形態與中國教會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提出的「本色神學」,以及隨後在不同華人地區提出的「華人神學」、「處境神學」、「本土神學」、「鄉 土神學」等都有明顯的不同,甚至在與東亞地區同樣深受中國儒佛影響的日本和韓國所提出的「水牛神學」或「民眾神學」進行比較時,也有明顯的迥異之處,其中 至爲關鍵是上述所有不同類型的神學都是來自相關地域的「教會群體」。

    通 常論及神學,中西方的教會神學家無論開放或保守都強調神學必須來自教會,爲了教會和服務社會。但狹義漢語神學的一個最重要的特徵就是它來自中國人 文學界,爲了中國人文學界,在面向人文學界的同時,也面向教會和社會。由於這種特徵,狹義漢語神學的關注點、發展過程以及議題,必然與西方神學傳統存在着 顯著的差異。

    但漢語神學並不排斥教會神學及其多元傳統。相反地,它樂於與不同的教會神學和傳統對話,以豐富大陸學人對基督宗教多元傳統的認識。漢語神學與傳統神學差異之處在於,它起源於中國學界,生成及生存於中國學界,其結果將與教會神學一樣有益於社會、中國教會和普世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