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3日 星期四

三位一體觀念之發展

1. 初早期教會
   
    初早期教會有一些著者,在洗禮的儀文上有使用三位一體的思想,但他們卻不解釋父、子、聖靈的關係。關於基督與聖父的關係,他們認為基督是聖父的兒子,聖父將其獨有的屬性歸與基督。他們多次提到父、子、聖靈。有時他們論及聖靈為基督的靈(參林後3:17),但他們還是認為聖靈與聖子不是同一位,當然並不表示他們說上帝只有兩個位格而已。

2. 初期護教者
   
    使徒時期後,教會中出現一些傳道人時常為真理辯護,這些人後來被教會歷史稱為護教者(Apologists)。這些人的思想為最早期的基督教神學思想打下了許多根基,他們也研討聖父與聖子的關係。約在主後185年,提阿斐羅曾提到上帝的神性:包含有上帝、上帝的道、上帝的智慧等三個一組”(Triad)。當時,三位一體是信經中之一個信念。對護教者而言,三位一體是一個深奧的問題。他們察知這個問題,但對這個問題並沒有深入的講解。他們不認為上帝的羅格斯(logos)與聖父同等。他們在討論聖父與聖子的關係上,曾引用約翰福音書的「道」(logos)這個字,可是他們卻不能瞭解在創世以前,聖父與道有位格上的區別。他們還是把聖子置於次等的位置,認為聖子是低於聖父的。

    愛任紐在他與諾斯底派的爭論中,他僅根據信仰之標準,說聖子與聖靈都與上帝的本質一樣。

    特土良定義上帝為父、子、聖靈。為了表達這思想,便引用「三位一體」(trinitas)這個名詞。他說:「在各處,我們都主張一個本質(希臘文ousia,英文可翻譯為substance)附 有三個一樣的適合物。」他又說:「藉著本質的統一,一切都是出於一。在形式上有三個,但在實質與能力上,只有一個。」為要更清楚表達這思想,他便引用自然 界的比喻,說父、子、聖靈之關係,猶如樹根、樹葉,與樹之關係一般。又如泉源、流水、與河之關係一般。從特土良所用的語詞看來,在他的腦海裏,仍然有把聖 子置於次等說的觀念。父是整個本質,子是取自于父。按特土良看來,在創世以前,子還沒產生。

    當時教會面臨兩個問題,希望盡快解決。兩個問題是:

(1)教會如何避免把聖子置於次等說,如何才能不視基督為一個「次等神」?

(2)怎樣維護三位一體教義而不失去基督教之一神論?
   
    俄利根是一位足智多謀的神學家,他在三位一體的問題上有許多講解。俄利根與特土良一樣,強烈地反對神格唯一說(Monarchianism)。這個名詞是由特土良最先使用的,用來指著那些過份強調上帝單一的學說。特土良說,羅格斯是從創世開始才有位格,但是俄利根卻不認同這樣的看法。俄利根說,羅格斯從永恆到永恆都是一個位格。他說:「他的出生是永恆的,正如光輝永遠從太陽照射出來一般。」

    這種永遠生出來的說法,提供了一個適當的解釋。藉著這樣,他們便開始採用子與父同永恆、同等的觀念。後來教會在三位一體這教義上,繼續取用這樣的觀念去表達。俄利根是依照哲學的思想去獲得這樣的觀念,而愛任紐同時也照聖經得到相同的結論。

神格唯一論

    神格唯一論(Monarchianism)者,維護上帝是獨一至高之真神。他們的動機和目的可以說是正確的。他們為要保持上帝之獨一無二,便棄絕三位神論和實體(nature)。一神論原為基督教寶貴的教義。可是,神格唯一論為著維護一神論(monotheism)的緣故,犯了不承認基督為上帝的錯誤。這就是神格唯一論之大錯。神格唯一論可分為兩種:動力論神格唯一論(Dynamic Monarchianism)與形態論神格唯一論(Modalism)。前著視基督之神性僅為一種能力或影響力。例如,提阿多土斯教導說,耶穌是人,由童女出生,是聖潔的人,在他受洗時,聖靈才降臨在他身上使耶穌得基督的神性。後者視基督為父上帝的一種形相或顯現。這派中有一個人如此說:「基督就是父本身,父本身出生、受苦、死。」

    後 來有人曾對這兩種神格唯一論加以評論。動力論是伊便尼派的翻版,因這派承認基督的人性,但卻抹殺基督的神性。形態論是幻影說的翻版,因這派承認基督與父的 合一,但卻否定那種位格上的區別。這兩種神格唯一論似乎都起源於小亞細亞。不過,很快就傳到羅馬。有一種溫和派形態論一度影響了羅馬的教會。不過,特土良 卻在非洲的迦太基很成功地擊敗了形態論的領袖帕克西亞。

    (1)動力論神格唯一論:這派主張基督只是人,他是被上帝所揀選的,並強調基督優越之德性。基督只是因著得兒子的名分而做為上帝的兒子。這派又可分為兩個支派:

(a)反羅格斯派,就是那不承認約翰福音中羅格斯為基督的。他們說,基督由童女所生,但是在他受洗時,聖靈降臨在他身上,就在那時他才被上帝認領為兒子。他在復活時,才真正被高舉為上帝。

(b)撒摩撒他的保羅(Paul of Samosata)是 敍利亞安提阿的監督。他是一位動力論派者。他為人驕傲,甚至不講道德。他說,上帝只有一個位格,致於羅格斯或聖子,或上帝的靈,這些只不過是指著上帝的屬 性而言。耶穌由童女出生,是人。上帝是在他身上賜與羅格斯的能力。上帝的智慧蘊藏在他裏面,他才成為上帝的兒子。不過,耶穌所擁有的上帝之智慧是獨特的智 慧,耶穌因著與上帝有密切的關係,便能從上帝領受能力行神跡。因此,他配稱為人類的救主。這樣,耶穌就能永遠與上帝合一。撒摩撒他的保羅的教訓可說越來越 偏離了正統的思想。這位保羅甚至要刪除凡稱頌基督為主的聖歌。在主後264269年間,教會舉行了三次大會。在會中,有位馬爾聰長老將這位保羅的錯謬揭露出來。大會便把這位保羅定罪,並革除他的監督職份。

    (2)形態論神格唯一論:這派獲得許多信徒的支持。一般信徒認為這思想為一個護衛一神論的思想。在主後180年至300年間,這派樣的思想普遍受到西方教會的支持。這派以不失去基督之神性為前提而維護一神論。他們視基督與聖父同一,並認為基督為聖父諸形相中之一形相(model)。這樣的思想,一方面傾向幻影說,另一方面導致聖父受苦說,認為聖父實在受苦並釘死十字架。

    以下是這派的一些神學家的看法:

(a)士每拿的諾底他斯,他說:「當父尚未被生出時,他已經被稱為父。但當他喜歡被出生時,他就出生了,這時他就成為子。他出自他自己,他不出自別的。」他又說:「基督本身就是父。父本身出生了,並且受苦與死了。」

(b)帕克西亞(約在主後190),他曾是諾底他斯的徒弟。他將他師傅的教義帶到羅馬。帕克西亞與諾底他斯兩人的看法大致相同。他說認為父與子之間是有區別的。他說:「聖子實在受苦,但聖父與聖子一起受苦。」

    因此,帕克西亞是合併兩種神格唯一論的代表人物。他的教訓,在北非迦太基也吸引了不少跟隨者。以致引起特土良寫了一本著作,反對帕克西亞的教訓。

(c)撒伯流為形態論最出名的人物。主後215年,他在羅馬傳講這教義。他與諾底他斯,帕克西亞所不同的,乃是在三位一體觀念上,他把聖靈的地位看為與聖父,聖子同等。他認為上帝是單一的,在上帝存在中沒有分別。不過,上帝卻在三個不同形相(model)中彰顯自己。在聖父中,上帝顯示自己為創造主,在聖子中,為救贖主,在聖靈中,為那使人成聖者。這並不是三個位格,他們乃是一個位格所扮演三個不同的角色(拉丁文persona)。 換句話說,全部三個乃是同一位格。這可從戲劇作比方。一個人在觀眾面前,可以化裝為三個不同的人物或作出三個不同的角色。然而,實際上,他只是一個人。撒 伯流派又作比方說,一個人有三個部份:身體、魂、靈,但實事上,只有一個人。這派又說,太陽持有光、熱、圓體,但只有一個太陽。

    撒伯流說:「父、子、聖靈是同一。」

    可 以說,撒伯流主義的上帝,是一個位格的上帝。撒伯流以一種膨脹與收縮的程序,說明其形態論,他說,聖父頒發摩酉律法以後,便退回到他的原處。然後,藉著聖 子道成肉身再膨脹。再藉著聖子升天,又退回成為一位絕對的單一者。最後,聖父又膨脹,顯示自己是聖靈,但使教會完全潔淨之後,又要退回到那紉對的單一。最 後撒伯流被革除趕出教會。他的教訓被棄絕。雖然如此,以後他卻正統地提出基督與上帝「同質」的觀念。

    撒伯流不相信三位一體有三個位格,他只相信上帝只有一個位格而已,所以他的看法是錯的。不過,他卻提出三個角色是同質,同永恆與同等的思想。這種思想成為以後教會三位一體之正統道理。

諾窪天(Novatian)

    諾窪天是一位博學之士,也是一位長老。主後251年被選為羅馬監督。他在其論文集裏寫道:「特土良的看法已取代了那修正的形態論。」

    他也反對神格唯一論,而較喜歡三位一體論。他說:「聖子常在聖父裏面,不然,聖父將不為聖父。」

    他很小心避免陷入二神論。他認為避免二神論最好的方法,就是承認聖子有開始,並在某種意義上,聖父生出聖子。唯有聖父是永遠的,非出生的。在位格上,聖子引自聖父。因此,諾窪天也有子置於次位於父的思想。然而,諾窪天有兩件事值得我們的關注;

第一、他提供實體說的觀念。

第二、在他的體系上,他把聖靈列為三位一體中的第三位。

    亞 歷山太監督丟尼修為俄利根之學生。他相信羅格斯的教義,並相信父與子在位格上的區別。在他的著作中,他因為過份地反對撒伯流,反而使他步入另一個極端。他 說:「上帝的兒子是被造者。在本質上,子與父離散,正如園丁與葡萄樹離散一般;也正如造船者與船離散一般。在他未來以前,他是不存在的。」

    他的教訓得罪了亞歷山太許多的基督徒。所以,他們便在羅馬監督丟尼修面前控告他。但羅馬丟尼修卻不責備那有錯謬的同事(指亞歷山太的丟尼修),反而輕意地說亞歷山的丟尼修只是反對那些想要破壞上帝之主權的人。

    他 又說:「聖子和聖靈應與聖父有密切的關係。上帝的道與宇宙的上帝必須聯合,並且聖靈必須住在上帝裏面。這分開的三位一體須要聯合,並要在那位全能的、獨一 的、萬物統治者上帝的裏面總聯合。不可視聖子為被造者。也不可教導基督為一個暫時的開始者。教會務必擁護本質同一說,尤其要相信全能的父上帝、聖子耶穌基 督、和聖靈。」

    後來亞歷山太丟尼修便申辯說:「別人沒有完全瞭解他的意思。其實,我與反對者一樣,也是主張本質同一說。」

    當他這樣申辯之後,他的反對者就感到心滿意足。爭論暫時消除了。

亞流主義對抗亞他拿修主義

亞流和亞他拿修都是從亞歷山太教會出身的。亞他拿修是副主教,亞流是長老。

    亞流引用許多過去的觀念。有些來自撒摩撒他的保羅。亞流也反對形態論神格唯一說。有關基督的地位,他取俄利根的思想接納次等說。

    當時亞流有雙重的目的:

第一、要與教會站在同一立場,為要保持羅格斯基督為一個個別獨立者。

第二、要與神格唯一說站在同一立場,堅持一神論的原則。為了維持這兩個目的,他過份也強調基督次等說。教會看出如果他那樣作會危害基督的神性。亞流主義便自然地產生了一種異端,把基督置於次等(subordination)

    亞流可算是一位聰明又實際的教師。他將自己的教訓一節一節地寫出來。這樣,人人可以誦唱他的教訓。當他努力也表達基督的位格時,他便引用一個第三實體”(the third nature)觀念──「半 神半人」。這位基督,不只是人,也是半神。基督實在是神,不過,不是與聖父同等。他說聖父與聖子在本質上是有區別的。他也指出聖子與世人的不同。聖子是被 造者。他否認聖子與聖父同永恆的觀念。他認為聖子在未有時間與空間以前被造。藉此,他就能調解被造的世人,並且他能將上帝顯示給世人。因為這個緣故,上帝 就賦予他有一種特別的榮耀。依亞流看來,聖子不是上帝,但聖子卻有神性。

    亞流說,為人的耶穌成為有神性。耶穌是一個有限者。亞流堅持一神論,以致他沒有給基督全神的地位。他留給基督的地位乃是半神,或是中間神。

    亞歷山太監督亞歷山太反對亞流的看法。主後321年,在亞歷山太城所舉行的大會中,他將亞流革職,並把亞流趕出教會。但亞流有許多追隨者,例如尼哥美地亞的優西庇(Eusebius of Nicodemia)與該撒利亞的優西庇(Eusebius of Caeserea)等。教會感到不安。君土坦丁皇帝看到這種情況,便在主後325年召開尼西亞第一次大會。與會者有三百十八位監督。其中有亞歷山太監督與亞他拿修副主教。亞他拿修在亞流爭論中,成為一個正統派最有力的戰士。這次大會,有三組人員參加。第一組贊成本質同一(homoousia)派,人數最少,但信念很堅強。第二組是亞流派,以尼哥美地亞的優西庇為首。第三組的人為中立者。他們赴會的動機,是希望雙方和解。會議結果是亞流的思想被棄絕。本質同一說被接納。因此,以後尼西亞信經說「聖子從父的本質出來,是出生的,不是被造的,與父出自相同的本質。」

    亞他拿修善於辭令,成為尼西亞大會的發言人,使佔少數的本質同一派在大會上能戰勝那有影響力的亞流派者及半亞流派者。亞他拿修的主要思想有:

(1)若基督與聖父不是同永恆,不是同本質同等的話,我們便將敬拜一個被造者。他說,亞流所講中間者或半神的觀念,是不適當的。

(2)我 們必須堅持基督有完整的神性。他說,聖子從太初就已存在。聖子不與聖父離散。聖父與聖子的關係,正如泉源與那從泉源所流出的流水之關係一般,也正如河水湧 出於泉源而不與泉源分離一般。照樣,聖子與聖父也不分離。聖父與聖子雖有兩個形式及兩個名稱,但卻不能分離。因此,我們必須主張聖父與聖子同永恆,同等。 聖子在本性上、在起源上,都與一切被造物不同。但他卻與聖父有相同的本性。他用來描述聖子的字眼是同本質(homoousia)

(3)亞他拿修使用上述的思想,建立基督完整神性的教義。他的教義堅守一神論,並陳明三位一體的真理。根據這樣的思想,他主張應向基督禱告,並奉基督的名施洗。藉著基督,罪得赦免。基督有這種救贖的特性。

(4)亞他拿修認為聖經與信仰之標準,可作為一切教訓的權威。他堅持說,尼西亞信經之教訓與聖經相符合。

    當尼西亞會議時,本質同一派獲得勝利。但會議結束以後的六十年間,教會中還是充滿紛爭。主後328年,亞他拿修被委任為亞歷山太監督。後來尼哥美地亞的優西庇,在主後325年推羅的會議中控告亞他拿修,這時亞他拿修被革職,還被放逐。雖然後來獲准歸回,卻在主後373年逝世。

    尼 西亞會議之後,亞流派逐漸走入異端。東方教會起初有一大群人不信本質同一論。但是在該撒利亞的巴西流,拿先斯的貴格利,和尼撒的貴格利等三人之有影響下, 許多人再次歸向本質同一論的看法。安波羅修成為西方教會有力的領袖。他也接納亞他拿修的看法。在這種情況下,亞他拿修的看法──一個神性而有三個位格的上帝──便在教會裏被確立起來。
   
    主後325年, 尼西亞信經僅說「我們相信聖靈」。當時一些人對聖靈的看法有許多不同的解釋。聖靈被認為是一種能力,是一位被造者或是有如天使般的存在者。亞他拿修在他晚 年時說,聖靈不可能是被造者。假如聖靈是被造者,那麼便有一種不同本性的存在進入神性了。聖靈好像聖子,必須本質同一(同本質、同實質、同性情)。對以上這種看法,有馬其頓的監督表示反對。不過,在主後362年亞歷山太的一次會議中(亞他拿修主持那次會議),亞他拿修所主張的解釋得以順利成立。

    當 時許多神學家均一致同意亞他拿修的看法,接納聖靈為一個有位格的神,與聖父、聖子一樣。亞他拿修逝世之後,在君士坦丁堡第二次大會時,聖靈被宣認與聖父、 聖子同等。聖靈的工作被解釋為基督救贖工作之完成與運用。聖靈與聖子所不同的是:聖子是被生的,被差遣的,聖靈是從聖父與聖子之間而發出的。

    拉丁的神學家多數站在亞他拿修這一邊。他們高舉神性之統一,並三位一體在位格上有分別。希拉利(主後367)引用約翰五:25,指出位格的區別。約翰五:25記載說:「聖父賜給,聖子領受。」

    所以聖父與聖子顯然不同。安波羅修(主後397)認為三個位格但出於同一本質、神性、意志與工作。在君士坦丁堡第二次大公會議中(主後381)再次接納尼西亞信經。從此以後亞流主義被棄絕。

東西教會之三位一體教義

    可以說至君士坦丁堡會議時,三位一體之教義已完成了。當東、西教會雙方都支持這個教義時,有兩位較後期的神學家提出他們最後的看法。大馬色的約翰(John of Damascus,死於主後745)代表東方教會,奧古斯丁(Augustine,死於430)代表西方教會。

    大 馬色的約翰將東方教會所相信三位一體之教義加以摘要。他說,上帝有一個本性,但卻有三個位格。但三個位格之間的關係,不像三個人的關係那樣。他們在各方面 都是一個,他們的關係是彼此滲透。雖然彼此滲透,但位格卻不混雜。大馬色的約翰棄絕次等說。但當他論及聖父為神性的根源,聖靈是藉著羅格斯發出,他的思想 便接近次等說的舊觀念。

    奧古斯丁比較堅持神性的統一。他說,在本質、本性、能力、意志,上帝是一個。他說,三位一體的位格,彼此間並無差別。從上帝整個本質看來,他們彼此是同一的。在這種意義上,他引用「本質同一」(homoousia)這個用詞。聖子與聖靈並非因為他們次於聖父而被差遣,乃是因為他們是從他而發出。對整個三位一體教義而論,三個位格的各個位格都是平等。在上帝裏面,有三個存在的形式。若僅有一個而無另一個時,便不能存在。在位格中,有彼此依賴的關係。

    奧古斯丁說,三位一體就好像下列的比方一般。

(1)視覺:被看見之事物﹑視力的幻影﹑聯合兩者的意志概念。

(2)思想:記憶中之事物﹑內在的幻象﹑聯合兩者的意志。

(3)精神:記憶﹑智力﹑意志。

(4)愛情:愛者﹑被愛者﹑愛本身。

    他說,這些比方表明一個協調實體之觀念。由一個三方面的中心來支配,並且三方面都要同等於一。奧古斯丁堅持說,若無一位父、子、聖靈的上帝,就無所謂上帝的救贖。他的思想強調上帝之單一性。奧古斯丁又說,人間的語言,不足表達那絕對者的真理。

基督兩性的教義

    發展基督論的首要階段,是解決三位一體的問題。基本的思路是,若基督真是我們的救贖主,他必定是上帝。可是,當注意力移到基督的人性時,便進入了基督論的第二個階段。在初早期,為了對付幻影派的思想,教會已堅持了基督的人性。後來,將這問題帶到高潮的,是亞波里拿留。

    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的關係為何?特土良曾說:「我們看出這雙方狀態,不是互相混雜,乃是結合於一個位格的耶穌裏,這位耶穌是上帝,也是人。」

【亞波里拿留所提出的問題】

    亞波里拿流是老底嘉教會的監督(死於主後390)。他很有才識,也是尼西亞基督論的護衛者。有曾經是亞他拿修的朋友。

    亞波里拿留從救贖論開始思考。他說:「基督是上帝,也是人;如果基督僅是人,他就不能救世人。如果他僅是上帝,他就不能藉著受苦而救世人。如果基督僅是人或僅是上帝,就不是上帝和人之間的中保。因此,他說,基督為了作我們的救贖主,必須是上帝、是人。」

    不過,他碰到一個難解的問題:完整的人性和完整的神性怎能存在一個位格裏呢?亞波裏拿留又說:「如果一個完整的上帝和一個完整的人聯合的話,那麼就有兩個兒子;一個在本性上是上帝的兒子,另一個在認養上是兒子。」

    他更進一步說,如果我們主張基督有完整的人性,那麼他之本性就有罪,並且兩個意志(神性的意志和人性的意志)之間就不能調和。若基督有罪,那麼他就不能實行救贖的工作。如何解釋這個問題呢?

    亞波里拿留說,基督有人的魂(如動物的魂),但心智卻被羅格斯所取代。所以基督之人性僅在身體和魂之內。這說法雖然高舉了基督之神性,但實際上,卻否認了他真正的人性。
   
【亞波里拿留被判為異端】

    教父們發現亞波里拿留的錯誤,特別是加帕多加教會有三位神學家揭穿了亞氐的錯誤。

    第一、他們反對基督的人性被貶損。他們指出亞波里拿留所主張的觀念不能和聖經的記錄相容。例如,基督為人之意志和上帝之旨意之掙扎(路廿二:42)

    第 二、他們認為亞波里拿留所信的基督是沒有救贖能力的。罪不僅影響我們的身體和魂,也影響我們的心智。因此,一個完全的救贖,必須有一位是人也是上帝的救贖 主。由他的身體來救贖我們的身體,他的魂救贖我們的魂,他的心智救贖我們的心智。基督在凡事上,只有成為像我們一樣,他才能把有人性的人,帶到上帝的面 前,並和他交通。

    亞波里拿留的教訓和他的跟隨者,在主後377年,在羅馬被定罪。在主後378年在安提阿也被定罪。在主後381年在君士坦丁堡第二次大會中又被定罪。亞波拿留派的支持者都被趕出教會。在迦克敦會議(主後451),清楚地拒絕亞波里拿留主義。迦克敦會議宣告說:「基督是真神,是真人,有理性的魂和身體。按他的人性講,他和我們有同樣的本質。」

    後來,教會盡力發展第三個基督論的階段,想找出正確的名稱去表達神性與人性之關係。安提阿學派和亞歷山太學派在這方面提出解釋。

【安提阿學派和亞歷山太學派所爭論的問題】

    安提阿學派主要代表有摩普綏提亞的提阿多若(Theodore of Mopsuestia)和提阿多勒特(Theodoret of Cyrrhus)。他們高舉基督之人性。他們說:

    (1)基督有一個完整的人性。這包括有一個身體和一個有理智的魂。他也有自由意志。基督所取的人性是軟弱的,可受罪的的試探。但基督運用他的人性意志,戰勝了試探者,達到完全。

    (2)關 於兩性之混合,他們說,既然基督是上帝,也是人,那麼神性是居住在人性裏。羅格斯居住在耶穌裏。這種內住可比喻為基督內住在信徒心裏。這種聯合,使羅格斯 和耶穌的人性發生密切的關係。由於羅格斯喜歡與耶穌的人性同在,所以這是一種道德聯合。羅格斯在童女馬利亞胎中,便和他的位格有所交通。為人的耶穌和罪爭 鬥,並靠著上帝的靈得以成聖。羅格斯和為人的耶穌之交通愈來愈親密。最後這種交通,在耶穌的復活和升天事件上,達到頂點。

    安提阿學派後來被判異端,因他們把解釋基督有兩個位格。摩普綏提亞的提亞多若說:「神人的一性只不過是耶穌的意志和羅格斯的意志之調和。所以為人的耶穌就成為羅格斯的器皿。」

    他以夫妻的關係作比方。他說:「他們不再是兩個,乃是一體。」安提阿學派使用「連結」(hypostatic union)這個用詞,以表達兩性之關係。不過這種聯合不是真正位格之聯合。

    亞 歷山太學派卻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他們以基督位格的神性和羅格斯的道成肉身為出發點。亞他拿修在安提阿學派以前就有為基督的神人兩性寫作。亞他拿修堅持一 種完整的人性,這根本和羅格斯的神性不同。羅格斯真正成為「肉身」,從童女馬利亞取了肉體和魂,並將肉體和魂成為他自己的。結果是一種神性和人性的聯合。 兩性就成為一個位格。他教導兩性都同等,甚至神性有分於基督之受苦。不過神性本身不受苦,只是身體受苦而已。亞他拿修以後,亞歷山太學派從加帕多家神學家 取得兩性聯合的觀念。但是他們後來因過份強調兩性的聯合,便導致兩性混雜的思想。

    拿先斯的貴格利(逝於主後390)採取這種看法。他認為在道成肉身中,藉著混合之過程,使基督的人性消失在神性中。他把基督之神性和人性比喻為太陽和星星:白天太陽照得太亮而導致星星不被看見。尼撒的貴格利說,基督被動的身體和他主動的神性相混合,並且人性變化為神性。

    他說:「這就好像一滴醋流入海中,而海水全然吸收了醋。」

    這些神學家都過份強調兩性之聯合,以致基督的人性消失而只留下神性。

【涅斯多留與希利羅所爭論的問題】

    涅斯多留(Nestorius)屬於安提阿學派。主後428年, 他成為君士坦丁堡的主教。他當時要為正統發熱心,因此他逼迫亞流派、諾窪天派、亞波里拿留派的人,並反對馬利亞為上帝之母親的運動。他說,馬利亞僅是基督 之母親。他更進一步說,馬利亞是一個人性的耶穌的母親。她不能將神性賜給羅格斯。因此,基督之神性不是起源於馬利亞。他這樣說是正確的。

    不過,主後432年 以弗所第三次大公會議,把涅斯多留判為異端,因他把一位基督分為兩個位格或說有兩個實體。相信這次的議決是太忽忙而下判決,不管怎樣,涅斯多留的確對兩性 關係之解釋並不清楚,又不能使西方教會感到滿意。涅斯多留拒絕兩性結合在一個位格裏的觀念,因此,他所講的神性危害了基督單一的位格。

    亞歷山太的希利羅(死於主後444),反對涅斯多留和安提阿學派的基督論。可以說,在主後431年旳以弗所會議上,希利羅運用他的勢力把涅斯多留定罪。雖然他的方法不對,但他所採取的原則卻符合教會傳統也被教會接納。

    希利羅以羅格斯的上帝成為人,作為神學的出發點。這位羅格斯的上帝是不變的、是有心智的人性。

    希 利羅說,救贖主的活動,必定是那不變的上帝之工作。不然,基督之死,對我們就沒有救贖的功效。希利羅避免使用加帕多加神學家所用過的「兩性混合」之用詞。 希利羅強調神人兩性之位格聯合。羅格斯本身不受苦,只是在人性中受苦。當他成為肉身時,該人性便成為他自己的。希利羅的基督論堅持一性不變為另一性,兩性 不相混雜。神性不內居於人性之內。各性存有其屬性。總之,他這種言論,符合教會的傳統。也符合亞他拿修和許多神學家的看法。

【迦克敦(Chalcedon)信經】

    迦克敦大公會議(主後451)召開。這次會議判定兩個位格之教義為錯誤。會議宣告希利羅為正統,並制訂基督論之信經。

    他們說,主耶穌基督在神性上是完整的,在人性上也是完整的(意思說,他是全神也是全人)。 他是真神,也是真人。他有一個理性之靈魂及身體。就人而論,他和我們有相同的本質,並凡事和我們相同,只是他沒有罪。按人來講,他是由童女馬利亞出生。兩 性不混雜,但卻不分開。每一性的特性都存留著。有一位格與一個實體,兩者不分開,也不分成為兩個位格。只有一位聖子,上帝的獨生子。

以上的看法曾遭受到基督一性說和基督一志說等兩種學說的強烈挑戰,但卻不被擊敗。
   
【基督一性說(Monophysitism)

    迦 克敦會議以後,便開始了所謂「基督一性說」的爭論。基督一性派者,就是那反對信經所陳述基督有兩性的人。在埃及、敍利亞、巴勒斯坦都曾發生過爭論,並形成 了幾個派別。這些宗派有科普替派、雅各教派、埃提阿伯派、亞半尼亞派等。這些派別有些還存留到今天。但這些派別都不能改變迦克敦的信經。

【基督一志說(Monotheletism)

    另外,也有意圖想改變迦克敦的決議,就是基督一志說(主後633-680)。 有幾位亞米尼亞和敍利亞的基督一志說派的監督,說服了紇拉克綸斯皇帝。他們說,基督乃是靠著一個神人意志完成他的救贖工作。有些天主教的監督接受這種看法 為正統。不過,在正統派這邊,立刻有人起來反對。最後基督一志說之教義也被拒絕,並決定基督有二個意志,彼此不相抵觸。基督的人性意志,不反抗也不勉強地 順服全能的神性意志。

2014年6月29日 星期日

「漢語神學」之語言學定位

  生長在傳統的基督教世界之外的神學現象,通常是依據某 種問題意識和地域特性而獲得基本的規定性。從而在談及「漢語神學」時,我們總會聯想到 「解放神學」、「民眾神學」、「草根神學」等等。但是至少從這一概念的意涵看,「漢語神學」首先指向的並不是神學的「問題化」或者「處境化」,卻是其語言 學性質。這種語言學性質當然也包含了「漢語神學」的獨特問題和處境,而其中的根本應當是這種「語言學定位」本身所帶來的。

  如果說「能夠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語言」,如果所謂「存 在」首先在於「我們都是詞的分享者」,那麼與我們相關的任何言說都必然以語言所包含的「對話」關係為前提。一般來說,關於「對話」的理解是建立在不同的主 體之間、不同的文本之間、或者主體與文本之間,但是在神學的意義上,「對話」是以一種更根本的「他異性」為前提。有主體與主體、主體與文本、文本與文本互 為「他者」的關係,才有所謂的「對話」;而當「他者」超越一切語言的形式,成為絕對的「他異性」之時,才有神學。因此「漢語神學」的概念其實也暗含著一個 「漢語神學」的命題,即:它與早期基督教分別以拉丁文和希臘文寫作的神學一樣,最終突顯的應當是「聖言」對「人言」的「他異性」,應當是「人言」以及囿於 其中的理解和表達的限度。換言之,當任何語言都可以成為神學形式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語言」與「意義」全然合一的可能性遭到否定。相對於一般閱讀活動中的 「主體的互際性」和「文本的互際性」,神學對終極意義的追問,使它必然要確認這種「語言的互際性」。

  關於「語言的互際性」,漢語讀者還應當特別留意一個有趣的事實,即:基督教是關於耶穌基督的信仰,但是《聖經》從來不是用耶穌基督的母語寫成。「可翻譯性」(translatability) 正是基督教《聖經》的最獨特之處。而這種「可翻譯性」同樣暗示著任何一種語言都可以成為神學的形式, 所以其意指也應當是否定性的,即:在終極意義的參照下,無論希伯來文、希臘文還是拉丁文,都帶有語言本身的「互際性」和限度,都並不是信仰的最終表達。對 於任何一種語言,基督教都應當是「他異性」的。

  人們通常認為,西方文化是基督教信仰的天然載體,中國的基督教則終究屬於一種「外來的」信仰。但是關於語言的討論會使我們發現:「漢語神學」的命題或許能更加徹底地表達「語言」的「互際性」關係和「意義」對於我們的「他異性」。這正是基督教信仰的關鍵。

  在當今世界的文化觀念中,「排斥論」和「多元論」往往 相互糾纏;「意義」則面臨著雙重的危險:或者棲身於某種「話語權力」,或者在實際上被消解。同時已有跡象表明,由於「意義」首先是指被一定的語言所承載的 「意義」,不同群體對「意義」的追尋、詮釋及其導致的衝突,可能會越來越多地直接以語言為標誌,而未必在於信仰、意識形態、文明或者「意義」本身的差異。 在這樣的背景下,對「語言的互際性」的意識,將是維繫「意義」的基本依託。「漢語神學」應當緣此開掘其潛在的價值,從而產生根本性的影響。

「漢語神學」的人文學發展

  「漢語基督教」當然有文化、信仰和社會等不同的層次, 然而「漢語神學」最直接的界定,應當是以漢語為載體的神學思想和神學研究。因此在中國文化的具體語境中,人文學的意義仍然是它最直接的發展。任何一種外來 的宗教,如果不能找到與本土文化和傳統之間的思想契合,實際上永遠無法獲得存在的依據。相對於佛教中國化的經驗,基督教在中國文化語境中的合法性身分其實 始終沒有解決,而佛教哲學則成為中國思想的一部分並佔有重要地位。這種處境與1980年代以來基督教在中國的迅速發展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可以說,「漢語神學」對基督教本身的作用尚未充分顯示。

  在中國大陸的範圍內,漢語學者在中國思想與基督教的對 話、基督教神學的中國化、以及史料的勾沉、基督教思想的譯介等方面陸續積累了一些成果。但是其中大部分恐怕未必屬於「神學」,而只能說是宗教學或者更寬泛 的人文學之作。中國大陸以外雖然出版了大量的神學書籍,但又似乎是以教牧、靈修或者 《聖經》注讀方面的成果居多,在短期內很難對中國的主流學術構成挑戰和影響。從這兩方面的情況看,一般意義上的人文學科與「漢語神學」之間的隔膜顯然仍是 存在的。

  近年,中國基督教界人士已經意識到研究和建立「漢語神 學」的重要性。比如丁光訓先生多次呼籲在教內進行「神學思想建設」,並且至少在原則上得到了有關方面的肯定。無論人們對「神學思想建設」的理解有多麼不 同,教俗兩界的互動畢竟是「漢語神學」的前提。因此對研究者而言,如果能更積極地回應教內「神學思想建設」的聲音,也許有助於消除不必要的誤解和上述的隔 膜。

  具體到「漢語神學」的人文學發展,我仍然認為需要論及神學詮釋學、神學倫理學和神學美學這三個基本的維度和研究空間。

  神學詮釋學是對「真」與「知」的追尋。其中最具普遍性 的問題,就是在承認認識的有限性、理性的有限、解釋的有限性和真理的有限性之前提下,如何確認「意義」。神學倫理學是對「善」與「意」的界說,它最終要追 問的是:在意識到人類價值的片面性、相對性和自相矛盾性的同時,如何落實善的要求?如何使「道德正當」得到正義之信念的支撐?神學美學則是「美」與「情」 的價值拓展,它要超越藝術的教化目的和審美目的,使之與人類的終極體悟及其自我拯救相溝通,以表達人類的精神期待。

  「漢語神學」當然不可能以基督教的價值重新整合人文學領域,更不意味著任何一種宗教或傳統可以重新主宰當今的世界。但是要實現「漢語神學」的潛在價值,也許必須取道於上述三種人文學的延伸。

「漢語神學」的實證性研究

  如果說「漢語神學」在意義詮釋、倫理價值和審美期待方面的發展,可以祛除它跟人文學科之間的隔膜,那麼它還需要進行以信仰實踐為物件的實證性研究,以便克服基督教神學與「中國經驗」之間的隔膜。

  概括地看,基督教在中國曾經遇到幾種典型的詮釋結構。如果說唐代景教時期主要「以佛老釋耶」督教運動」以後的「本色化」思潮,明清之際主要「以儒釋耶」,那麼1920年代「非基至文革」以後則發展為以現代人的生存處境重新解讀和闡發基督教信仰及其神學思想。有學者認為,這一過程已經使基 督教逐步演化為「作為中國宗教的基督教」,從而具實證性研究的價值。

  實際上,以跨學科的研究方法描述基督教發展現狀、評價基督教的社會--文化功能、進而對其發展趨向提出預測性分析,已經成為中國大陸宗教學研究領域的一個重點。

  但是在目前已經展開的實證性研究中,尚存在一些有待解決的問題。比如:

    第 一,研究者在設定研究題目時往往已經透露出一定的預期目標,比如 「基督教在華人社區的倫理作用」、「基督教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倫理價值」、「基督教信仰與商業倫理」等等。這對參與研究者多少有所暗示,乃至訪談記錄可 能只是在形式上保留了被訪人的原話,卻常常伴隨著研究者的「過度詮釋」。從事實證性研究必須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才能使自己的「期待視野」及其對調查結果 的影響同樣成為研究和分析的物件。

    第 二,在研究過程中,研究者的預期目標有時也過於明顯,甚至帶有善意的誘導。比如一些問卷調查所設計的問題,基本上可以設想被調查者會作出何種應對,這恐怕 只能是心理學的分析物件,卻被研究者直接用來印證自己所設計的程式。一般來說,無論結論有多麼簡單,如果實證性研究能 夠證實常識所懷疑的命題,或者能夠推翻常識所認定的命題,它都會具有其他研究方法所不可替代的價值。相反,如果複雜、浩大的實證性研究最終只是要印證一些 事先就可以想見的推斷,恐怕就僅僅是在形式上完成了一個規範的研究過程,而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第三,研究者常常過於重視表面的「客觀性」及「第一手材料」,而沒有充分利用已有的文獻、資料和相關調查報告。這也是造成支出與收穫不成比例的一個原因。

    第 四,為了便於田野調查工作的進行,實證性研究在遴選調查員時通常會較多地強調兩方面的條件,即:從事社會學研究或接受過社會學專業訓練,熟悉基督教的信仰 和習俗。從已經獲得的某些成果來看,這兩方面的條件其 實也是兩方面的局限:社會學的背景可能使一些調研人員過分強調「方法」的規範性,從而試圖「走出人文學科的話語系統」,對基督教在中國歷史與現實中的整體 處境及其逐漸形成的符號意義似有忽略;比較熟悉基督教信仰和習俗的調研人員,又可能過於相信個體經驗和「活潑的個人見證和信仰經歷」,甚至與被訪人具有同 樣的信仰身份,這就更需要在實證材料的基礎上有所辨析、詳細分說。因此,邀請不同學科、不同背景的研究者去處理同樣一批田野調查材料,對於實證性研究是絕 對必要的。否則,「規範」的實證方法也許恰恰會消解人文學術和宗教關懷的基本精神。

  鑒於如上考慮,「漢語神學」的實證性研究必須以「問題意識」為前提,而不是在教科書式的「社會學方法」之基礎上,為久已有之的推論重作注腳。

  因此,基督教信仰的中國化與中國民間信仰方式的關係、意識形態對中國化的基督教之影響、世俗化與屬靈化的兩種極端及其文化根據、基督教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實際處境等等,應當成為「漢語神學」實證性研究的主要關注。

漢語神學

   「漢語神學」之語言學定位  ,   「漢語神學」的實證性研究  , 「漢語神學」的人文學發展  ,  漢語神學與教會神學之關係  ,

漢語神學與教會神學之關係

    漢語神學則是指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以來,在中國大陸湧現的對基督教研究有興趣以至崇尚基督信仰的學者群體,他們立足於人文社會學界而專注於基督信仰的研究,發展出有別於教會傳統的漢語神學。其中以劉小楓提出的芻議最爲人關注討論。從「漢語基督教文化研究所」倡導的漢語神學強調此新神學不是中國神學的全部,只是中國神學衆多形態之一。狹義漢語神學的處境是中國大陸人文學界,它研究內容和生存空間都是以大陸人文學界爲依歸。

    狹 義「漢語神學」的生存形態與中國教會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提出的「本色神學」,以及隨後在不同華人地區提出的「華人神學」、「處境神學」、「本土神學」、「鄉 土神學」等都有明顯的不同,甚至在與東亞地區同樣深受中國儒佛影響的日本和韓國所提出的「水牛神學」或「民眾神學」進行比較時,也有明顯的迥異之處,其中 至爲關鍵是上述所有不同類型的神學都是來自相關地域的「教會群體」。

    通 常論及神學,中西方的教會神學家無論開放或保守都強調神學必須來自教會,爲了教會和服務社會。但狹義漢語神學的一個最重要的特徵就是它來自中國人 文學界,爲了中國人文學界,在面向人文學界的同時,也面向教會和社會。由於這種特徵,狹義漢語神學的關注點、發展過程以及議題,必然與西方神學傳統存在着 顯著的差異。

    但漢語神學並不排斥教會神學及其多元傳統。相反地,它樂於與不同的教會神學和傳統對話,以豐富大陸學人對基督宗教多元傳統的認識。漢語神學與傳統神學差異之處在於,它起源於中國學界,生成及生存於中國學界,其結果將與教會神學一樣有益於社會、中國教會和普世教會。

巴特與以人為中心的神學傳統──從康德到立敕爾

巴特早年師承於哈納克(Adolf von Harnack)及赫爾曼(Wilhelm Hermann),在神學上是沿革自由主義的路線。巴特本來完全接受自由主義的神學路線,直到畢業後在瑞士的薩芬維爾(Safenwil)出任牧職之後,因著牧職的需要及父親的離世,他開始偏離,而更大的決裂出現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包括他兩位老師哈納克和赫爾曼共93名德國知識份子,發表了聲明支持德皇的戰爭政策,使巴特對他本來持守的神學立場產生質疑,最終讓他與其他德國神學家的思想劃清界線,由支持自由主義轉移成反抗。

自由神學思想可以追溯到康德(Immanuel Kant)的哲學。康德是啟蒙運動時代對教會神學有重大影響的思想家,他發展出的三大「批判」在理性主義的背景底下,企圖對基督教信仰作重新的詮釋。在他的第一批判《純粹理性批判》中,康德為人類理性與形而上知識劃下鴻溝,表面上保護教會信仰不被理性主義所擊潰,實 際上建造了一個以人的理性成為自身道德標準的人文基督教。康德的批判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產生了不可知論,全面否定上帝的可知性,從而對聖經和基督教信仰 的全面判批。自康德以後,神學工作者難免必須就他的思想作出回應和批判,主要的兩條路線就是康德提出的道德神學和士萊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提出以人的感性為起點的神學。

士萊馬赫提倡從人感受(feeling)出發發展宗教,並且這種宗教能將康德分割的物質世界和道德世界統攝起來。對於士萊馬赫而言基督教神學是一種對宗教經驗的描述,神學教義則是將不同的宗教經驗和情感以言說的形式去表達。上帝對人的啟示是透過人對這位超越他者的敬虔,也就是所謂的「絕對依賴感」。因此信仰變成著重人對宗教的主觀意識,而不是對於客體的認識。士萊馬赫之後,費爾巴哈(Ludwig Feuerbach)將這種主觀意識推至極點,認為上帝是人對自己及自己經驗的投射和擴充,神學或信仰因此變成了人類學。

康德在他的第二批判《實踐理性批判》中將上帝置於人的道德來發展其道德神學,而哈納克及赫爾曼的老師立敕爾(Albrecht Ritschl)就是跟從這條路線發展其倫理神學。立敕爾認為一切宗教教義都只是一種「價值判斷」,上帝的形上知識是不能以理性推想而知,惟有透過祂在教會裏稱義與復和的工作才可以獲得。上帝國是一個倫理及道德的國度,其核心就是稱義與復和。立敕爾相信上帝國在地上建立,影響了他兩名學生、亦即巴特的兩位老師哈納克及赫爾曼支持德皇的軍事行動。

立敕爾的神學思想後來被稱為自由主義神學,從更闊的層面來說士萊馬赫的神學也是自由神學的一種。士萊馬赫的上帝在人即時的感官經驗中被「啟示」出來,立敕爾則認為「上帝」這概念內存於人之內,人對上帝的信心體現於個人價值判斷而引發的道德實踐。綜合以上對他們思想特徵的描述,巴特當代的神學思潮是以人為中心的,否定理性的同時,以人作為思考和感受的主體去經歷上帝的存在,並獲得關於祂的知識。

巴特與自由主義神學的關係,並非單純的由支持轉變為否定,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後,巴特的著作流露出濃厚反對以人為中心的神學思考。《羅馬書註釋》第二版面世的時候,巴特引用祈克果(Søren Kierkegaard)強調上帝與人之間有無限的質的分別,「上帝在天上,人在地下」。巴特以上帝為中心的神學思想成為其標誌,亦是他對以人為中心的神學最有力和最徹底的回應。